2020/11/1星期日17:43 厨房,我盯着锅里的红烧肉发呆。 周日的晚餐,基本上每个星期我们吃得最好的一餐,有充分的时间准备。 所以她有什么任性的需求,我都是尽可能地去满足。 我也不在乎这么点时间。 反正,平常就是对着博客文章的文件夹发呆,或者是看文档,刷视频,甚至是躺在床上,发呆或睡觉。 那么这种时间拿来学做菜,大概也差不多。 脚步声,随后是腰间被她轻轻搂住的触感,还有隔着衣服,她的脸颊贴上来的触感。 傍晚橙红色的阳光顺着窗户打进来,照在灶台上,电饭煲上,我们身上。 这一幕,是如此温馨和美好。 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 如果这种关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那该多好。 就像童话故事。 是的,就像童话故事。 我不渴求什么别的东西,我已经很满足了。 突然有一种,我是她的丈夫,她是我的妻子的错觉。不过也就那么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开玩笑的吧……不过就是过家家而已。 饭做好了,我们坐在餐桌前。 简简单单三个菜,丝瓜炒蛋,红烧肉,炝炒蕹菜,都是她点名要吃的。 我总是喜欢先看着她把每一个菜尝一遍,再动筷子。 看着她夹着菜送进嘴里,咀嚼,然后仅仅是点头,或是发出满足的声音,我就很高兴。 我此时,大概正在傻笑。 算了,动筷子吧。 三个菜各尝了一遍,中规中矩,我认为并不出彩,但大概不算失败。 “李明先生做的菜最好吃了。” 她嘴里塞得有点鼓,一边吃,一边模糊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有些自嘲地撇过头去。 “雨汐小姐,你一定是馆子下少了,没吃过真正好吃的东西,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就是最好吃的,就是最好吃的。” “好好好,你喜欢的话,之后尽量给你做就是了。” 短暂的沉默。 她突然抬起头,盯着我看: “想要,一直吃李明先生做的菜呢。” 这有什么难的,我随口回复: “那我一直给你做,不就行了。” “李明先生,愿意做多久呢?” “一辈子也无所谓的……大概吧。” 我漫不经心地说出我的真实想法,倒是她,噗嗤笑了起来: “李明先生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 啊……我大概知道了,这算是暗示求婚什么的吗?但我对这种滑稽的把戏不感兴趣: “就是字面意思,可以一辈子给雨汐小姐做菜。” “诶~好幼稚——李明先生是幼儿园刚刚毕业吗?” “我是认真的。不过,如果你认为是,那,就可以是。” 她停了筷子,一脸认真地盯着我。 “这种话,是可以这么随便就说出口的吗?” 这怎么还……不过我真是这么想的,我带着自嘲的语气回应她: “像我这种人,无论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吧。给你做菜,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她的表情更认真了,都好像有点要哭出来的样子…… “什么是『你这种人』?李明先生明明这么好。” “几乎无偿地给我提供了住所。” “因为我任性的几句话就想尽办法给我做好吃的。” “辛苦工作挣钱,压力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我苦笑着看着她,我并不赞同这番说法,这不过是因为我要对自己轻率的一时冲动负责所表演出来的东西而已。 我还是那句话,那是“和雨汐同居的李明”,不是“李明”。 “雨汐,我没你说得那么好……” 她有点激动,打断我继续往下说。 “就是很好,就是很好……” “李明先生这样还担心找不到女朋友,找不到真爱吗?不可能的。你只要重拾自信,走出那一步就可以了。” “等李明先生有了自己的家庭,雨汐就搬走,不再打扰李明先生。” “不要说什么『愿意给雨汐做一辈子的菜』这种傻话,雨汐不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她眼里都已经闪着泪光了。 我,完全不能理解她说出来的这番话。 但是她这样说,让我感到,非常难过。 我好像被她的这番话噎住了,我急切地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就看着她一边吃一边在那掉眼泪。 晚餐,是在沉默中结束的。 2020/11/1星期日23:17 雨汐今天很早就睡了。 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的好意…… 我觉得自己才是,配不上她的好意…… 我就是单纯想要维持这种,过家家一般的关系。 我不想管那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反正在结果上对我们双方都有利,而且也让我感到满足,仅此而已。 今天傍晚,我做着菜,她抱着我,阳光洒进厨房的那个瞬间,那是多么美好…… 就,单纯想要多体会几次而已,单纯想要一直这样而已。 就算这只是一个梦,我也不想醒来。 我没有想过“更进一步”什么的,不过在她看来,说出“为她做一辈子的菜”这种话来,恐怕,已经是可以和“求婚”划等号了吧。 我没有这么想过…… 我自己清楚得很,什么“独身主义”,什么“纸性恋”,那不过就是借口。 “李明先生,你的这种伪独身主义,虽然能暂时说服你自己。但也可能,会成为你最大的遗憾。” 是,有时候我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这种借口。 但我想要的那种,童话故事一般的纯爱,那种完全可以抛弃猜忌和计算的,完全纯粹的情感,倒真的是存在的吗? 我不相信。 所以在任何时刻,我都表现得畏惧,冷漠,自我否定也好,冷酷推开也罢。反正,无论如何,我就是这么窝囊。 所以雨汐是怎么回事……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没事的,李明先生付了钱,就请放下心来,随意地使用我的身体吧。” 我第二次去找雨汐的时候,她那句几乎是自我惩罚的话语,还有那极其残酷的微笑又浮现在脑海中。 “雨汐不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今天傍晚,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是想要,又觉得自己不配吗? 她觉得自己“脏了”,对我而言是一种拖累? 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可耻,所以“不值得”? 我不知道,这只是我无端的猜想而已,我也无从验证这一点。 但如果这是真的,我不能接受。 至少我认为,她值得,她完全值得。 2020/11/2星期一21:55 下班到家,她已经去上班了。 喝牛奶,洗澡,换衣服。 我们都好像当作昨天傍晚的事情没发生,我做了早餐,她发消息说很喜欢。她给我泡了牛奶,洗了衣服,烧了洗澡水。 但显然,完全装作没发生是不可能的了。 我感到有些烦闷,在屋子里面随意地走动。 客厅,她的电脑桌。上面多了两幅手绘的画作。 拿起来看。 虽然还是老问题,线条有点粗糙,但大体上还是能看明白,而且有进步。 一副是夕阳下她在厨房从背后抱着我。 一副是我昨天给她做好的晚饭——三个菜。 我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及时拿开了画纸。 这对她而言,大概也是很温馨,很美好的时刻吧。 但是,她好像不相信这种东西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她可能觉得,这种饭,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所以画下来,记录下来,算是美好的回忆吗…… 雨汐,你喜欢的话,这种饭,可以让你吃一辈子呢。 我,反正是无所谓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 2020/11/3星期二4:04 被噩梦惊醒。 梦里,那个没有遇到雨汐的李明,到了26岁。 看见别人失恋,在网上倾诉,倒是冷酷地一笑: “你看,这就是相信爱情的下场。” 路边有垃圾,他没有去捡。 “反正没任何意义,为什么多此一举。” 路过按摩店,是这种想法: “也好,可以找个小姐爽爽了。” 我就是被这句话惊醒的。 好恶劣的梦。